是孩子安定了我

「我跟我媽媽很像朋友,人家都說我們是姊妹。」聊到與母親的相處,小詩有很多話想說,「我媽媽都會跟我一起去見我朋友,然後一起聊天。」黝黑、寬厚手掌裡掐著針線往返穿梭,漸漸勾勒出亮黃色的布農族圖騰,她露出淺淺笑容,跟初識她的個性一樣靦腆。

沿著刺青的輪廓,小詩輕輕觸碰著手臂 ── 那是張又喜又悲的的面具。
「兩年前,我媽媽過世了。」
上頭刺著 This too, shall pass.「一切都會過去的吧,會過去的......」小詩說著說著又沉默了。

孩子出生,讓生命時軸繼續往前轉動。

「有了妹妹(女兒)之後,我的心比較穩。」

「我小的時候,他酒醉就會找麻煩,或者動手打媽媽……」說著說著她將臂彎裡的孩子抱得更緊,「那種陰影,心裡就會想說如果有孩子,絕對不會讓她活在那種家庭裡。」

「我從手術房被推出來,先生嚇了一跳,想說妹妹怎麼沒有一起出來。」即使看著眼前的孩子,小詩的語氣仍略略急促起來。

「妹妹在保溫箱裡待了一天半。其實待了一天後,晚上的時候就有試試看關掉呼吸器、打開氧氣罩,讓妹妹自己練習呼吸看看,其實就可以呼吸了。但還是不放心,所以再裝半天的呼吸器。」

小詩妊娠的後期血壓太高,醫生說她的心臟可能需要檢查。勵馨社工師賴潔說:「小詩懷孕後期很辛苦,水腫的嚴重、不能下床,只能待在病床上安胎。」

身體極度的不適讓她吃了苦頭,但孩子的出生支撐著她。
「我剖腹產完當天就下床了,主治醫師看到我嚇一跳。」小詩帶些調皮地說,接著她沉沉望向孩子說:「因為我想要看妹妹。」

她,跟所有的母親都一樣。

「懷孕雖然辛苦。但我最緊張妹妹,怕她身體健康會不好。然後我先生是擔心我的狀況,擔心我會不會出不來手術房。」小詩的話語裡有擔心,也有甜蜜。

「我什麼事情都會跟他(先生)講,像部落裡面有愛講閒言閒語的人,就是會看不慣我們生活方式的人,他就會說:『沒事,別人說、聽聽就好,生活是我們在過。時間過了,他們自然會忘記。』」

「我的同學會看不起我,因為太早懷孕。就會說我的生活很亂。但我會想說,有一天我的生活會過得比你好。」

「我們明年六月就要去公證,因為滿20歲才能不用監護人同意就可以公證,然後12月底辦桌宴客。之後計畫再生一個小孩,做妹妹的伴。生完第二個(孩子)就要裝避孕器、不要再生了,因為先生知道剖腹產很痛。」

「之後想找家庭代工的工作。十年後嘛……,我應該和先生一直存錢,生活我想會比較好了。那時候妹妹也讀小學,家裡也有兩個小孩了吧。」

「我笑的時候,妹妹就會跟著笑。」

小詩盼望孩子能一直這樣笑著,不要過跟她一樣辛苦的日子。「爸爸上山打獵,常常被抓進去關,所以我15歲就出來上班了。」她搖著懷抱中的孩子說:「未來阿!我希望妹妹以後的日子平平安安就好了。」

揹著孩子、望著海,「我想要成為跟我媽媽一樣的媽媽。」母親離開時,她大概一年走不出來。「現在還是會想。不會太想,就是那種放在心裡面想。」心裡的思念慢慢成為一種穩定她及孩子的力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