成為母親,與生命相遇

「7點到早餐店上班到10點。中間休息一下到12點、1點,去接小孩回來。」平日下午1點到4點是點點和孩子安安的相處時間,「到5點就準備準備要去上課了。」

「夜校比較符合我的狀態,日校的同學真的處不來。」點點想起以前的學校生活突然支吾了起來,「我因為單眼皮,國中的時候曾經被語言霸凌,那時候我每天都蠻悲慘的。」她突然低下了頭。

「還沒懷孕就休學了,因為那時候工作太累。」高職一年級時,點點在手機包膜店工作,「老闆說要穿露一點,在店門口把客人喊近來,每天從上午11點喊到晚上12點。」

「我覺得生活就是要體驗。」點點的眼神發著光。

但人生體驗更多的是意料之外……

「知道懷了安安的時候,很緊張、不知道該怎麼辦。要不要告訴家人?要生下來還是墮掉?就是一大堆的怎麼辦。」

「一開始不知道自己懷孕,第一個月還是感覺月經有來,因為有流血。等到第二個月的時候,就感覺一直想要吐。」一直放心不下,點點去買了驗孕棒。

「發現靠北!懷孕了。」

當初生下來不是她最一開始的選擇,是前男友、也是孩子的爸爸堅持。「我問他:『我們現在有能力養這個小孩嗎?更何況我們還這麼年輕。』但對方還是想要我生下來,說會和我一起養孩子。」

「結果他離開了……」點點沒有繼續說。

「本來人工流產的同意書什麼都寫好了。」

「結果醫生叫我進去照超音波。我爸和我一起進去,聽到她的心跳聲音,砰砰!砰砰!是很有力的心跳。感覺孩子想要證明她在。」那一刻,點點開始感覺不捨。

「媽媽一開始極大反對,她說我沒辦法養孩子,而且說我太年輕了,不想讓我那麼辛苦。但我還是想要生,我捨不得。」

點點手指輕巧地在腹部的位置比劃。「胎動的時候,安安在裡面動來動去、動來動去的。我都會在心裡面跟孩子說話。」

「我不是後悔生下她,而是後悔在這個年紀生下她。我現在18歲,生下小孩那年才16歲。16歲生一個小孩到現在,過程真的是累。」

「如果再選一次,還是會生下來。」

「安安是我現在活下去的動力。我會覺得如果我現在死了,那她一個人該怎麼辦?那麼小就沒有媽媽了。」

一天又一天努力成為母親,同時她也在找的是生命的意義。

「我常常覺得活在這世界上沒有意義。家人常為我的事情吵架,我就會覺得,是不是我生在這個世界上只會讓你們吵架?我生在這個世界上的意義是什麼?那時候我大概國小四、五年級吧。」

「爸爸生氣的時候會說氣話:『沒有生下你有多好阿!』,媽媽也說過類似的話,聽了之後會很難過。」點點的眉頭皺成一座小山。

「偶爾會想要過自己的生活,自己帶著孩子這樣,但卻很怕讓爸媽失望。老實說,我不喜歡現在的生活,因為被小孩綁住了,但這是我的選擇。」

「當初孩子還沒生都捨不得墮掉了,現在在我眼前長那麼大,送給人家養哪裡捨得。所以就會想說好好找份工作,找個保母。」

「其實,我覺得我不算是一個好媽媽。」

「因為覺得我的心還沒有完全放在她身上,還是會想要出去玩,有自己的時間。就會覺得自己沒那麼關心她,這樣很不好。不過當了媽媽之後,想玩的心收了很多。」

當跟不同的家人相處,點點扮演著不同的身分與角色,「跟媽媽有女兒的角色,跟安安在一起我就是媽媽,跟男朋友相處就是女朋友。」每段關係和相處,有各自的甜蜜也伴隨著壓力。

「大部分的時間都給了家人,但爸媽還是會覺得我又在愛玩、又怎麼了,我覺得好像沒有人想過我的感覺、我的想法。」

「我爸都說我沒有責任感,我媽也會說;可是他們好像不知道我很怕他們難過、怕他們傷心,不然我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。」

想同時扮演好許多角色,有時她感到疲憊不已。

「我本來讀餐飲科,復學後是因為有小孩,所以轉讀幼保科。」

「這個暑假過完就二年級了,再撐一年,畢業之後就能考保母執照。」

「看到安安是我偶爾會感到開心的時候,生活就算苦也是自己選的。」

「等到安安18歲吧,如果她真的懂事的話,我就可以放手,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。希望安安可以好好讀書,不要像她媽一樣笨;我很多朋友都說我很單純,很容易被人家騙。」

「我希望她能好好讀書、好好做人,不要像她媽一樣早生,要嘛等玩夠了,她想生再生,不然這樣她會活得太累。」

「更想要她開心地活著,不要難過悲傷的活著。」點點美麗的丹鳳眼瞇了起來。